审计机构一份罕见的“非标”审计报告，让巴士在线（002188）再度引发关注。今年4月27日，巴士在线中汇会计师事务所针对该公司出具的非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的专项说明（下称《说明》）。《说明》称，“我们无法实施满意的审计程序就巴士科技与金视博华是否存在关联关系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同时，我们亦无法确定上述交易及其他可能未被识别出的关联交易是否会对公司财务报表中的会计处理和披露产生影响。”
巴士科技全称巴士科技有限公司，是巴士在线的全资子公司。金视博华全称北京金视博华广告有限公司，它是巴士科技的主要客户。中汇会计师事务所对金视博华与巴士科技是否存在关联关系存疑。
事后巴士在线方面承认，该公司法人代表王献蜀的母亲和妹妹，曾经是金视博华的实际控制人。
伴随着上述审计说明的公布，巴士在线已经宣布不再与金视博华发生新的业务往来。
不过，澎湃新闻记者还发现，与巴士科技关系密切的公司，还不止金视博华。这些公司同样未被公司列为关联方。
此外，一位曾与巴士科技旗下直播平台“LIVE直播”有过合作的人士还对澎湃新闻称，LIVE直播通过合作方向主播刷礼物的方式来虚增收入，这其中有部分公司与巴士科技关系密切。
对于上述说法，巴士在线董秘蒋中瀚在回复澎湃新闻记者提问时表示，此前公司已经就公司前二十名供应商和前二十名客户进行了排查，对他们的股东、董监高等于公司的股东方、董监高、近亲属进行了排查，“肯定是用证监会规定的手段，把能够查的都查清楚了，也就勤勉尽责了。”
“规范意识不强”导致未披露与大客户关联关系
官网资料显示，巴士在线秉承“让出行更快乐”的企业使命，为用户提供“数字娱乐与智慧出行”移动互联网产品与服务。旗下包括移动媒体、移动视频、移动智能三大板块相互协同，致力于成为中国公交移动生态圈的领导者。
2016年，巴士在线营业收入6.58亿元、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9360万元，同比增速分别高达260%、761%。
金视博华本身的注册资本规模很小。
5月23日，在回复深交所关注函中，中汇会计师事务所回复称，金视博华的注册资本仅100万元，现场访谈关注到该公司办公场所较小，办公人员很少，这与其近七千多万元的赊销规模并不匹配，而且2015年1月朱美花（巴士在线法人代表王献蜀的母亲）将其持有的金视博华全部股权以注册资本1:1的价格转让给吕焕召，缺乏合理的商业理由。
而在4个月后的2015年5月25日，新嘉联（巴士在线前身）宣布以16.85亿元的价格收购巴士科技100%股权。由此巴士科技成为新嘉联的全资子公司，而新嘉联在2016年初更名为巴士在线，作为巴士科技实际控制人的王献蜀此后也成为巴士在线的法人代表和总经理。
根据收购报告书，早在2014年，金视博华就已是巴士科技的前五大客户，并以1529万元的销售额占到巴士科技总销售额的7%。
2015年1-6月，巴士在线前五名客户的销售情况中，金视博华占3338.82万元，在所有客户中排名第一，占比25.85%。
也就是说，金视博华仅仅与巴士科技的业务往来就达到千万级而且仍在增长，而朱美花却将其以注册资本1：1的价格作价100万转手他人，这显然不符合正常的商业逻辑。
巴士在线董事会针对此事的专项说明也显示，2013年1月15日之后，王丽玲持有金视博华100%股权，并担任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及经理。王献蜀也证实，王丽玲正是自己的妹妹。
2014年12月18日，王丽玲将100%股权转让给朱美花，并由朱美花担任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及经理，直到2015年1月15日，朱美花将100%股权转让给吕焕召。
“由于当时规范意识不强，其并未意识到朱美花转让金视博华100%股权后，其与金视博华关联关系仍将存续12个月，因此在相关尽职调查过程中，未及时披露该关联关系。”在回复巴士在线董事会的问询时，王献蜀如此表示。
在交易报告中，针对王丽玲近三年的职业和职务介绍，也仅仅披露了其任职巴士科技华北国内客户部总经理的职务，而其作为金视博华的法人代表、经理的履历却未予披露。
随着“非标”审计报告的出炉，巴士在线对与金视博华的关系也作了了断。
今年4月25日，巴士在线出具的专项说明称，为了消除因保留意见给公司带来的影响，公司董事会决定，自公告之日起，公司与金视博华不再发生新的业务往来。巴士科技也已收到金视博华支付账款5295.74万元，仍剩余应收账款2107.47万元。
是否存在未识别出的关联交易？巴士在线董秘：已排查前二十名供应商和客户不只是金视博华，中汇会计师事务所在审计报告中还担心，巴士科技是否存在其他“未被识别出的关联交易”。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在巴士在线按欠款方归集的期末余额前五名中，除了金视博华，还有一家名为北京中驰互动广告传媒有限公司（下称“中驰互动”）的公司，也在2015、2016年接连出现在这份名单上，其同样也是巴士科技的大客户。
2015年年报审计报告显示，中驰互动也是巴士在线前五名客户，营业收入866.76万元，而金视博华以838.15万元的营收位列其后。2016年年报审计报告中，中驰互动以3413万元的营业收入占巴士在线全部营收的5.19%，而金视博华以7407万元的营收，占巴士在线总营收的11.26%。值得注意的是，金视博华与中驰互动在2015年营收基本持平，而到了2016年两家公司的营收双双暴涨。
按欠款方归集的期末余额前五名的应收账款名单中，2015年，中驰互动以2360万元位列第三。2016年年报，中驰互动以3617万元位居第三。
工商登记注册资料显示，中驰互动注册成立于2015年7月30日，注册资本1000万元，法人代表为王霞，注册地址为北京市通州区经济开发区聚富苑产业园区聚和六街1号-757。
地图显示，这个地址位于通州区的西南部，距离河北廊坊20公里左右。值得注意的是，中驰互动2015年年报所留的企业联系电话，搜狗号码通显示该号码属于北京中麦通信，而百度号码认证则显示该手机号归属于北京巴士在线。不管中麦通信还是巴士在线，其法人代表均是王献蜀。
6月12日，记者以广告客户名义拨通了这个手机号码，一名女士接听了电话。当记者询问公司是否为巴士在线时，这位女士表示“这里不是，你打错了”。当记者表示要投放广告时，这位女士略有迟疑后表示：“行，我问下他们，看有谁知道，然后给你打电话。”但此后电话被挂断。
“中麦通信是虚拟运营商，所以电话号码会显示中麦通信。”6月13日，巴士在线董秘蒋中瀚在回复澎湃记者提问时表示，此前公司已经就公司前二十名供应商和前二十名客户进行了排查，对他们的股东、董监高等于公司的股东方、董监高、近亲属进行了排查，“至于手机号码的事情，我们也不是经侦，作为我们来说，肯定是用证监会规定的手段，把能够查的都查清楚了，也就勤勉尽责了。”
此外，在巴士科技2013年-2014年审计报告显示，巴士科技其他应收款前五名分别是巴士在线控股有限公司、南昌广博广告有限公司（下称“南昌广博”）、中麦通信网络有限公司、王献蜀、江西金铭网络有限公司（下称“金铭网络”）。
审计报告显示，其中仅南昌广博和金铭网络为非关联方，2014年末两公司欠款分别为1647.84万元、383.22万元。
工商登记资料显示，南昌广博成立于2010年3月11日，注册资本50万元，法定代表人罗齐。公司住所在江西省南昌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建昌工业园金庐软件园211室。
就在同一天，巴士科技南昌分公司总经理张军与巴士控股总裁助理邓欢共同出资设立了南昌佳创实业有限公司（下称“佳创实业”），注册资本100万元。巧合的是，佳创实业的公司地址与南昌广博仅一墙之隔，就在江西省南昌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建昌工业园金庐软件园210室。
与此同时，南昌广博与佳创实业在公司注册时所留的邮箱信息均是yuhua.wang@10020.cn。而10020.cn的网址是中麦通信网络有限公司（下称“中麦通信”）的官方网站，王献蜀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同样被视为非关联方的金铭网络又是如何呢？
工商登记资料显示，金铭网络注册成立于2005年4月29日。值得注意的是，金铭网络与南昌广博的股东中都有杨军这个人，而金铭网络注册时所留的邮箱地址也是yuhua.wang@10020.cn。此外，金铭网络、南昌广博工商资料所留的联系电话号码，不仅与中麦通信联系电话相同，还同王献蜀作为法人代表的多家公司所留联系电话一样。如今，金铭网络已经处于注销状态。
“我们查了2014、2015、2016年年报，我们与南昌广博没有一分钱的业务往来。”巴士在线董秘蒋中瀚表示，其已经要求财务方面进行过查询。
澎湃新闻记者在天眼查平台根据该邮箱地址查询发现，利用yuhua.wang@10020.cn这个邮箱地址注册的公司共有20家，其中就包括中麦移动网络有限公司、中麦控股有限公司、巴士在线科技有限公司等，这20家公司中法人代表为王献蜀的共有11家。
直播业务遭遇刷单质疑，疑似“自己人”参与
除了上述关联关系存疑，巴士科技旗下直播业务“LIVE直播”也在面临质疑。
“合作很简单，就是我们给主播刷礼物，然后把钱通过另外的公司给我们。每次会指定主播指定时间给一批主播（刷礼物）。名义上主播是提现40%，公会和平台分剩下的60%。就变成了平台的收入和利润了。实际主播是一分钱不能提现的，钱都是平台自己填进去的。自然也都是平台自己收回去的。”一名自称与巴士科技直播业务有合作的举报人对澎湃新闻记者称，“这样的公司原先很多，后来他们总是拖欠款项，拖欠主播工资，合作公司就越来越少了吧，最多时候有六七家，刷的最多的就是南昌六院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下称“南昌六院”），六院是他们自己的经纪公司。12月的时候刷量刷得最厉害。几乎几天刷一次。”
澎湃新闻记者查询工商登记资料显示，南昌六院公司注册成立于2016年7月13日，法人代表为刘玮烨，注册资本100万元。
金视博华的监事也叫刘玮烨。此外，南昌六院公开的联系电话、邮箱地址，也与中麦控股、巴士科技、中麦移动等多家王献蜀实际控制公司的联系方式一样。
这位举报人还向澎湃新闻记者提供了多张LIVE官方客服群、LIVE开播群的聊天记录，聊天内容涉及拖欠工资的内容。
该举报人称，他的公司就曾通过深圳一家公司为LIVE直播的主播刷过礼物。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多的一个月上百万，少的也有几十万。”不过，由于屡屡拖欠应支付的款项，双方已终止合作关系。
“我们去年资金有点紧张，逾期是比较多的，但是年报里也说了嘛，人家拖欠我们的，我们也是通过各种手段去追讨。反过来讲，我们对供应商的拖欠也有这个可能，这个也是很正常的商业行为。”蒋中瀚表示。
LIVE官方客服群聊天记录
不过，对于举报人所指巴士科技通过南昌广博、南昌六院等公司，以给主播刷礼物的方式虚增平台收入的说法，蒋中瀚并不认可。
“这个我们都已经查过了，这几家公司我们没有任何业务往来。”蒋中瀚表示，上述公司并非公司的关联方。他表示，主播行业起来后，一些公司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招募主播培训跟平台进行合作，“工会自己去刷也不排除可能，因为要把自己的主播人气哄起来，一是靠主播的人气，另外就看礼物的多少，那不靠刷礼物排行榜怎么能上得去？这个商业行为一定要界定为不合适也很难讲吧。”
连日来，记者多次登录LIVE直播平台观看，记者发现LIVE直播的主播人数不超过百人，而人气最高的主播人气甚至仅1000人左右，即使在周末晚间的黄金时间，人气主播的观看人数也不足2000人，这与花椒、YY直播等平台动辄上万、数十万的在线人数相比，差距甚大。
即使在LIVE直播最火热的主播房间内，也鲜有聊天、刷礼物的观众。记者在多次观看中，主播在直播过程中玩手机、同别人聊天、看电视剧的情况多次发生。
不过，即便是这样，LIVE直播在2016年为巴士在线贡献了6183万元的营收，占上市公司总营收的9.04%。这个数字已经超过巴士在线代理媒体广告业务的收入。
值得注意的是，LIVE直播是在2016年7月份才正式更名为“LIVE直播”，此前这个业务原本是巴士科技视频事业部的产品“我拍”。
对于平台目前流量较少的情况，蒋中瀚表示情况属实。不过，他表示，直播行业使用机器人来增加流量的行为并不鲜见，“我们王总人比较实诚，还是希望实打实的。”
“靠主播平时跳跳舞、唱唱歌是没有价值的，我们后面还有网络综艺。”蒋中瀚称，在去年8月，LIVE直播平台与“中国新歌声”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我们有薛之谦的第五战队，在网络上进行海选，粉丝也会观看，然后学员的访谈做成节目，卖给综艺网站，整体打包后业务还可以。”
“新歌声这样的IP，网络就我们独此一家，跟新歌声的合作也带动了我们的媒体业务，带来一些广告投放。”蒋总瀚称，LIVE直播的业务是盈利的，不过他并未透露具体的盈利数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