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NGB:广播、带宽及融合

2009-10-30 15:24:00来源:《中国数字电视》 作者:苏俊斌(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热度:

【编者按】作为编者,我们向您郑重推荐本文!理由有三:其一,视角精准而独特;其二,论述深入而浅出;其三,逻辑严谨而务实——此三者,恰是广电同仁理解NGB的必要方法论、建设NGB的有效价值观。的确,NGB是对传统广播的颠覆性创新,所以也就更需要创新的理论视角和实践探索!

2009年7月31日,科技部、广电总局和上海市共同启动了“下一代广播电视网络(Next Generation Broadcasting,NGB)”的示范项目;以此为标志,NGB开始走向实施阶段。此时,距离2008年12月4日“部局合作协议”的签署,才不过短短8个月。相比几年前的IPTV,这个节奏多少透露出了几许“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在政策制订和产业推进的同时,关于“三网融合”的讨论声音也始终不断。罗小布提出澄清基本概念的想法,使我联想到科学史上曾经发生的澄清基本概念的情形——往往是在学科范式尚未确立的时期,或者是科学革命即将来临的前夜;而在“常规科学”的阶段,科学共同体通常不会去质疑基本概念。


  既然NGB是“下一代”广播电视网,其技术被寄予的革命意义毋庸置疑,由此而对我们习以为常的基本概念进行反思,看来确有其必要。笔者以为,重新审视“广播”、“带宽”以及“融合”等三个基本概念,是理解NGB的关键。

  NGB还是不是广播?

  
广播兼具技术和社会的双重含义,NGB对“广播制度”的颠覆性创新亦从这两个维度展开;所以,建设NGB绝不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富有社会意义的系统问题。

  与近年来热议的下一代网络(NGN)、下一代互联网(NGI)以及IPV6等诸多“下一代”新技术相比,已经走过百年历程的“广播”显得有些古旧。

  从上个世纪20年代开始商用的电台广播,到30年代走向商用的电视广播,在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和若干次全球经济危机之后,电视广播于20世纪50年代之后、在西方发达国家开始陆续进入“黄金时代”。当时的“广播”,不仅代表一种向大规模受众传递声音和影像的技术手段,更象征着工业社会形成的向大量聚集(尤其是聚居在城市)的“大众”(mass)传递信息(以单向传递为主)的制度

  上个世纪广播制度的形成具有技术方面的原因,即模拟的开路发射技术无法精确限定接收者的权限;也有社会方面的需求,即工业社会向大众传递同样的政治、经济、文化信息是精英集团整合并掌控社会的需要。在这样的技术与社会条件之下,形成了以中央化的传播与个性化的接收为基本矛盾的现代广播制度(Williams,1974),而商业广告赞助和征税成为解决这个基本矛盾的两种主要手段,并相应地形成商营和公营两种主要的广播体制。

  由此可见,广播具有技术与社会的双重含义。

  在实现数字化转换之后,有线电视网在技术层面上与传统广播网已经具有显著区别:由于能够精确控制接收者的收视权限,因而不只能够向“大众”进行“广泛”播出,而且能够精确地向特定“小众”进行“窄播”;与此同时,由于能够实现即时双向互动,也不再限于单向的“放送”。有线电视城域网在完成数字化整体转换的基础之上,通过采用大规模汇聚路由器(ACR)以及基于新数据接口标准(DOCSIS3.0)的一些技术,已经能够以较大的带宽提供点对点的双向交互功能,从上海嘉定试验网初步实现的某些互动业务,人们依稀可以看到NGB浮现在地平线上的曙光,然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物理网络方面,NGB与电信网络已经没有太大的实质区别,但与传统“广播”网却有着本质差异。作为对广播技术的革命,NGB可以向下兼容广播功能,但显然不是传统“广播”网。由此看来,NGB中的Broadcasting只能解读为一种行业立场:这是以广播电视部门为主导、以现有广播电视基础设施(尤其是有线电视城域网)为改造对象的“三网融合”方式。

  既然NGB有行业立场,自然不可避免地要再次面对IPTV在许多国家曾经遭遇过的“IP”与“TV”的技术范式(technical paradigm)冲突。由于执行主体不同、基础条件不同,不同部门在实施网络融合时必然选择不同的路径。与此同时,由于NGB在技术上与传统广播相比已经发生了革命性变革,其社会意义也将随之发生新的调整,这势必要求运营商不能再以广播的思维模式来运营NGB

  基于上述对“广播”基本概念的反思,可知建设NGB的目标给广电运营商提出的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更是一个系统问题!那么,广电部门应该采取怎样的融合策略,才能有效地改造广播基础设施并转换运营思路,从而真正实现“三网融合”的NGB呢?

  带宽与宽带

  带宽(bandwidth)是网络的物理属性,宽带(broadband)互联网接入是基于网络应用的用户业务;但NGB的意义不是增加了多少带宽或增加宽带业务,而是带来了基于视频的流畅互动体验,后者才符合用户的新媒体消费行为特征。

  宽带接入需要网络带宽,带宽是网络性能的重要指标,这是常识。曾经听到某运营商谈及NGB时说,“NGB是对广电网络的全面升级,升级之后网络的带宽得到极大改善,使我们能够提供更多增值业务尤其是宽带业务,从而具备与其他运营商全面竞争的可能性。”——笔者对这个观点感到有些疑惑,改善网络性能是为了什么?按照罗小布的说法,运营商其实更应该重新反思用户的需求。用户究竟需要什么,无限增加带宽的宽带接入吗?

  记得互联网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刚刚在美国走向商用的时候,WWW曾被戏称为“waiting(等待)”、“waste(浪费)”和“waffle(闲聊)”,足见互联网起步阶段的情形:用调制解调器通过电话线上网,速度奇慢费用极高,而且内容很少。刷新一次网页需要用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在讨论区看帖、发帖已经勉为其难了,更不要奢谈网络视频。相比80年代的广播电视,当时的互联网在性能上显然有许多不足,我国上世纪90年代也是类似情形。可令人费解的是,人们竟然喜欢互联网!

  今天互联网已经深入社会各个角落,以至于[FS:Page]IPV4拥有的232-1地址资源即将被分配殆尽。2009年6月30日,中国网民规模已经达到了3.38亿(CNNIC,2009),如果说带宽是制约网络发展的因素,那么互联网怎么会有今天的大好局面?

  笔者以为,互联网能够迅速发展,根源在于用户体验!

  互联网提供一种无限的可能,让用户高度卷入地在赛博空间(Cyberspace)中遨游探索。这种用户体验,正是基于传播方式的根本变革:从集中单向的广播转向互动式去中心化的传播。随着互联网的日益渗透,这种双向去中心化的传播方式逐渐塑造了一种所谓“参与式文化”或者俗称“前倾式文化”。以往大众传媒的受众养成的习惯是:仰靠着沙发被动地从报纸电视获得娱乐和资讯。与这种“后仰式文化”相比,“前倾式”文化需要用户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去主动参与。电视机从没有遥控到有遥控、电视节目从“观众call in”栏目到草根选秀、互联网应用从以网站提供内容为主的Web1.0走向以网站提供互动平台为主的Web2.0,推动新媒体发展的是用户的参与精神!

  一个偶然但鲜明的例子是,《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引起的“贾君鹏”现象,正是海量用户参与下的传播爆发力体现——这则只有标题没有内容的火爆“水帖”提醒我们:用户需要的是参与,注重行动本身所体现着的存在,而不是内容所具有的符号含义,这构成了用户新媒体消费行为的基本特征。

  回顾互联网的发展历程,带宽尽管很重要,但也要联系具体服务谈带宽才有意义。如果宽带业务提供的仍然是集中供给的内容,那么运营商提供再多的带宽也无济于事。试想,内容严重同质化的电视节目从30套增加到300套,对用户又能增加多少吸引力?所以,未来NGB的接入网带宽会有显著改善,但怎样用好带宽更重要!

纵观广电与电信的历史,有线电视网络在用户带宽方面曾经具有的优势并没有带来竞争胜势。因此,对于广电运营商来说,不必执着于带宽,更不必纠结于宽带接入业务以及互联网国际出口的问题(这个问题既非广电的主营业务,也不是用户的真正需求)。NGB对广电的意义,不是增加了多少带宽或者增加了宽带业务,而是增强了用户的互动体验,并且是基于视频的互动——用户的真正需要不是带宽本身,而是通过更加顺畅的信息传输来实现更为真实的“人机互动”和“人际互动”。

  融合与分离

  网络不允许地方割据,必须互联互通。只要地方与中央的利益博弈格局没有根本改变,网与台很难改变“名分实合”的局面。这是直接关系到“统一标准、全程全网”能否真正实现的问题。

  关于融合,前人的论述虽然已经很多,而要理解NGB,却还需反思融合。罗小布提出区别媒介与媒体的观点,对于认识融合概念是有启发意义的;其意义在于:应对媒介与其承载的内容进行区分。麻省理工学院比较媒介研究中心主任Jenkins(2006)对融合的理解是:“内容跨媒介平台的流动、媒体产业之间的合作以及媒体受众的迁移行为。”

  无论是视频内容从广播网向电信网的流动,或者语音通话从电信网转向互联网,都属于媒介融合之后常见的情形。对比通常讨论的多层次融合的观点,Jenkins强调的是对媒介与内容的区分,从而引出融合问题的两个方面:一方面媒介平台要互联互通,这是需要兼容标准来解决的问题;另一方面,内容要自由流动,这是需要监管政策来解决的问题。二者是一体两面的关系,相互联通因而能够彼此交融。可见,要实现融合,不仅需要解决技术标准的兼容问题,更涉及监管政策和部门利益问题。许多国家在IPTV行业监管方面发生“IP”与“TV”的冲突,其根本原因就是内容流动引起用户迁移,从而带来利益格局的调整问题。


  图1 融合的发展趋势

  目前讨论最多的融合,主要是关于计算机产业、通信产业与内容产业之间的合作问题。澳大利亚昆士兰理工大学的Terry Flew(2008)认为,未来一定时期的融合问题也还是这三个产业的合作问题(如图1所示)。
无论是“三网融合”还是“N网融合”,首先都需要解决物理层与业务层的分离,物理网络具有自然垄断属性,业务则需要鼓励竞争。将物理网络的差异对业务的可能影响屏蔽掉,也正是基于软交换的NGN的核心精神之所在。笔者以为,影响未来NGB实施的主要因素很可能在于“网台分离”政策的执行问题。2008年“国办发1号文”关于“加强市场培育与监管”的规定,第一条就明确提出“转变广播电视运营方式,推进实施网台分离,形成适应数字化发展需要的广播电视运营机制”。网台分离不是难以理解的理论问题,而是难以执行的实践问题,这似乎已是政府、业界以及学界的共识。

  在广播时代,广播电视网以城域网为主,其性能与规模的关系还不是十分密切,虽然网络规模通过运营成本能够间接影响网络的绩效,但是并不存在显著的网络效应。然而,NGB不是传统广播网,用户之间需要互动,这使得网络具有了外部效应。从理论上讲,用户越多网络越吸引人。对于NGB所能提供的基于互动的各种增值业务来说,网络规模具有重要意义。改善网络性能需要扩大网络规模,即便不能全国统一,也要尽量鼓励跨地区兼并。试想在网台结合、地区割据的条件下,各项业务如何能够自由地跨地区、跨媒介平台流动?

  网络不允许地方割据,必须互联互通。只要地方与中央的利益博弈格局没有根本改变,网与台很难改变“名分实合”的局面。这是直接关系到统一标准、全程全网的能否真正实现的问题。

  结 语

  NGB以“下一代”的面目出现,这是从物理网络到运营思路对传统广播的巨大变革。在面临变革之际反思广播的模式、带宽的意义以及融合与分离的张力,这是从“广播”走向“非广播”需要着重突破的难点,也是理解未来NGB的关键!

  NGB不是传统广播,其带宽优势应当基于点对点的互动才有意义,而由互动带来的网络效应势必对城域网的规模和彼此之间的联通性有着更高的要求。这其中还有许多复杂的问题,需要进一步深入探讨。

责任编辑:cheng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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