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以旧换新”背后的利益链

以旧换新已带来逾40亿销售额；部分"黄牛"倒卖旧家电赚取差价获利；家电拆解企业旧货库存猛增
　　北京市开展家电"以旧换新"已经两个月有余，市民对于换购的热情逐渐升温。在"十一"黄金周期间，京城三大卖场在"以旧换新"的拉动下，创造了每秒钟卖出1.5台家电的销售业绩。
　　"以旧换新"的风光背后，是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条。销售方、物流方、回收方、拆解方，以及更下游的拆解方。在国家相关政策出台之前，由于利益和渠道的缺失，我国正规操作的电子垃圾回收几乎是空白。如今，在9省市先行启动"以旧换新"试点的形势下，各方利益第一次都得到了照顾。虽然政策尚有待完善，但已经可以看到的利好趋势是，整个产业获得了持续发展的动力。
　　家电"以旧换新"实施两个月来，全国9个试点省市回收的废旧电器超过100万台。电子垃圾回收处理，也第一次被推向了产业的高度。
　　旧家电回收 "黄牛党"发现商机
　　9月24日清晨，北京潘家园跳蚤市场，由于是周四的"免费交易日"，来逛的人比周末还要多。
　　快到"十一"了，彩电成了这里的热门交易品。很多人来这里，只为寻找一台便宜彩电。
　　一位逛市场的老人告诉记者，媒体上整天都在说家电"以旧换新"的好处，他想给儿子买台新电视，但他家的电视买了还不到两年，参加"以旧换新"不划算，因此先来买台旧的，再享受换购的优惠。
　　按照跳蚤市场的"行价"，21英寸的彩电150元，29英寸的200元。
　　正因为有这样的需求，以旧换新政策反倒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一批倒卖旧家电的"黄牛"。
　　记者调查发现，"以旧换新"政策实施以后，不少人干起了倒卖旧家电的生意。这些"黄牛"以超低的价格收来废旧彩电，再以100多元的价格卖给消费者。而消费者再拿买来的废品，通过"以旧换新"获得400元的补贴。对于"黄牛"来说，他们卖给消费者的"废品"，实际收购价要低很多，最高不过几十元，能让他们赚取暴利。
　　让"黄牛"在补贴环节中获利，这显然违背政府的初衷。知情人士说，"黄牛"要么是以低廉价格收购旧家电，从回收企业那里取得换购新家电所需凭证，然后再将凭证加价出售给消费者；要么是直接用凭证去"以旧换新"销售点采购新家电，然后将新家电出售获取差价。
　　北京一家电卖场的负责人透露，有人甚至为此成立了公司，前往一些三、四级市场，低价收购废弃资源，然后以上述方式兜售需要旧品的消费者，赚取差价。
　　对此，北京市商务委员会服务交易处处长唐永宏表示，"黄牛"有可能会出现，但政府部门有监控机制，比如换购人的身份信息等，交售旧家电与购买新家电的单位名称和个人姓名必须一致，如果此身份信息连续多次出现，政府部门会对其限制。
　　百万旧家电 撬动40亿销售额
　　商务部10月19日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8月10日以来，在家电"以旧换新"实施的两个月中，全国共回收五大类旧电器138.3万台，而同期销售新电器达102万台。"以旧换新"已经带来40.49亿元的销售额。
　　数据显示，在回收来的旧家电中，彩电占据的比例超过70%，其他依次是洗衣机和冰箱。
　　值得一提的是，仅在国庆8天长假中，"以旧换新"的销售数量为22.3万台，占两个月来销售总量的22%，政策对彩电、冰洗等传统家电的销售拉动最大。据财政部相关负责人介绍，家电"以旧换新"政策今年可带动新家电销售500万台。
　　截至目前，北京市城八区的社区回收站点已增加到80个，16家中标回收环节的企业进驻这80个社区，集中开展家电"以旧换新"现场预约登记、上门回收等服务。在"十一"期间的最高峰时段，北京市每天的上门回收量就将近1万台。以大中电器中塔新活馆一家门店为例，仅10月2日就有5000多名顾客办理了预约收旧手续。
　　不过，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因不少家电使用年限较长，实际的回收抵扣价格并不高。除空调外，绝大多数的回收价都在百元之内。此外，从本月22日起，北京市商务委员会对家电"以旧换新"回收价格作出部分调整，一些小电视、小冰箱，回收的参考价格仅为3元。没有换新打算的消费者，大多更愿意选择将其出售给收购废品的小贩，这也为"黄牛"倒卖旧家电创造了不少"有利条件"。
　　尽管"黄牛"的倒卖行为对消费者和家电企业，似乎有利无害，但真正受损的则是财政补贴，最后也会损伤消费者的利益。财政部经济建设司副司长曾晓安之前表示，2009年中央财政追加预算，家电"以旧换新"再获20亿元补贴，其中，地方财政承担20%。
　　不过，相对较低的回收价格也客观上减轻了家电回收拆解企业的"负担"。家电拆解企业北京华星环保市场策划部经理周徐表示，调整"小尺寸"家电的回收价格，对于他们肯定是好事，能降低收旧的成本。
　　旧家电拆解企业称"盈利很难"
　　在"以旧换新"政策中，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废旧家电的回收处理。8月10日，北京市家电"以旧换新"正式启动，共15家销售企业和16家回收企业中标，但家电拆解企业只有1家。
　　位于北京东南六环附近马驹桥的华星环保公司，是北京市指定的家电"以旧换新"拆解企业，回收企业均要将收来的废旧家电送到华星环保进行拆解。
　　"现在拆解的主体都是六七十年代的产品。"华星环保市场策划部经理周徐介绍说，出于设备的限制，他们获得的附加值只是拆解过程中产生的塑料、铜、铝等，一些有害材料的处理还得交纳一定的费用，再交给更下游的危险废弃物处理企业进行无害化处理。
　　"我们肯定是亏损，盈利很难。"华星环保方面说，废旧物回收处理行业必须做大到一定的规模，再引进设备，才能获得良性循环。据记者了解，早在2006年，该公司就曾经和外界合作一起"收旧"，但因为缺乏动力，合作不了了之。
　　"我们期待政府能出台相关细节，承担收旧的费用。"周徐说，目前他们只能是自己出钱收旧，政府是否承担还没有说法。
　　周徐表示，以前通过自己的渠道，他们每个月有1万到2万台的回收量，公司的一期拆解能力是30万台，远没有达到满负荷运转。
　　在"以旧换新"政策实施之后，形势一下子得到了改观。先是苏宁一次性送过来2[FS:Page]00多台废旧家电，后来清华同方等企业也逐渐开始"送货"。
　　国庆前后，"以旧换新"达到了一个小高潮，华星环保以前"吃不饱"的状况明显改变。记者从卖场方面了解到，由于参加换购的消费者太多，市商委印发的收旧凭证"供不应求"，一些门店的凭证都用完了。
　　截至10月10日，指定回收企业已将近9万台旧家电送到该拆解基地。为了缓解储存压力，苏宁还和华星环保合作，在马驹桥附近合租了一个仓库，暂时堆放回收的旧电器，仓储能力可以达到3万台。而华星环保方面新租了两三个仓库，保证每天两三千台的拆解能力。不过，由于没有大型的破碎分选设备，现在华星只能拆解电视和电脑，冰箱、洗衣机都只能是先储存着，等到明年才可以拆解。　(下转B14版)
　　周徐表示，大概到明年5月份，公司的二期基地将建成，到时的拆解能力可以扩大到120万台。
　　小贩收旧后销往二手市场
　　尽管两个月的时间旧家电回收已经超过100万台，但相对于我国家庭家电产品的保有量而言，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以电视机为例，上海复旦微纳电子公司市场部吴嘉桢分析，中国电视机保有量是4亿台，此外，全国每年新增4000万至5000万台电视机销量，即便是按照10年更换一台电视的速度，每年产生的旧电视数量也将是惊人的。
　　"如果旧家电只做拆解处理，考虑到环保，有时甚至是赔钱的买卖。"国内一家电企业负责人告诉，由于"电子垃圾"需要经过环保处理，拆解后可以产生的价值都不及处理成本。因此，在国家没有出台以旧换新补贴标准之前，国内家电企业很少有主动愿意"包揽"旧家电回收。
　　与此同时，回收链条不顺畅，成为制约国内电子垃圾回收和处理的关键因素之一。一些非正规回收网络的普遍存在，造成回收分解企业运行成本过高而无法正常运转。
　　周徐告诉记者，北京市大概有几十万名收旧的小贩，他们才是回收旧家电的主力。
　　记者调查得知，他们将大部分电子回收物以整机形式销往二手市场，其余小部分废品拆解后售卖钢铁、塑料等。流动商贩是以二手电器的价格上门收购，而环保公司是以废弃物的价格收购，明显处于不利的位置。
　　一位上门收废品的"板爷"告诉记者，家电"以旧换新"后生意不仅没受影响，反而卖旧电器的人一下子增多了。这名"板爷"说，他们回收来的东西都统一卖到海淀后八家村。后八家村，距离中关村大街仅3公里，是北京最集中的集散地。
　　"他们有的时候一个人一天就能收十几台，而我们有时候开着车一天也收不了5台。"华星环保相关负责人表示，如果能把"板车"都给"招安"了，就可以保障废旧家电的长期稳定来源。
　　此外，根据政策规定，收来的旧家电只能当做"废品"来处理，不能再次流向市场。记者在采访中，多次听到"有点可惜了"这样的声音。事实上，很多消费者参加"以旧换新"的旧家电还是能用的。在实际操作中，只要是同样尺寸，用了3年的"旧彩电"和用了20年的"废彩电"回收价格一样，这也让消费者产生了质疑。
　　一些厂家负责人建议，最有效的办法是建立完善的家电分级回收制度，将家电产品区分品类和使用年限：到年限的直接拆解报废，可继续使用的则进入正当经营的二手市场交易。
　　家电企业开始投资回收产业
　　记者从中国家电研究院了解到，国家目前正在制定电子器件的使用报废年限标准。如果这个标准出台，对于废旧家电的前端认定会很明确。对于下游的拆解企业来说，他们收"废品"时的价格则会降低。
　　相对于华星这样的回收分解公司而言，家电以旧换新中标企业中占大头的家电生产企业，刚刚开始挤进家电回收队伍。
　　2008年8月20日，国务院通过中国《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管理条例》，自2011年1月1日起施行。条例规定，电器电子产品生产者应按规定履行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基金的缴纳义务。条例同时规定，回收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应当由有资质的企业处理。
　　也就是说，如果生产企业不想在这个环节出钱的话，就必须在卖家电的同时，承担回收处理的义务。这也从一个侧面，解释了为什么家电企业对参与"以旧换新"的热情。一位中标回收环节的企业负责人说，由于回收补贴至今未明确细节，他们在整个过程中还没有任何利润可言，但就是想尽快参与进来，以免日后被动。
　　9月20日，TCL与两家天津企业合资建设的"TCL奥博(天津)环保发展有限公司"破土动工，成为家电圈内企业主动投资的第一家。该项目总投资6亿元，采用日本、欧洲的工艺技术及设备，一期将达到10万吨／年电子电器废弃物处理能力。
　　据TCL董事长李东生透露，公司在回收产业上已经投入了两三个亿，但现在还没有利润，回收技术也需要大量资金去研究，"确实有风险在里面，但这个产业非常有前景，企业就要先投入资金积累经验。"
　　业内人士分析，根据发达国家的经验，经济发展与资源的回收产业是同步的，电子废弃物对各国环境构成了很大威胁，欧洲大多数国家已经建立了相应的回收体系。比如在德国，电子废弃物回收处理企业一般规模都不大，大多为市政系统专业回收处理公司、制造商专业回收处理公司等。而在日本，则采用的是消费者责任制，也就是说，消费者废弃一个旧电冰箱，需要付费约450元。
　　"电子垃圾具有鲜明的双重属性，即资源再生性和潜在的环境污染性。"TCL方面认为，回收处理废旧家电产品，尽管暂时尚未盈利，但今后无论是申请进口处理废旧家电产品，还是国内废旧家电产品管理规范后带来的巨大市场，企业都面临着良好的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