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的爱奇艺

789艺术区D•PARK广场外，六辆红色的京东物流车同时发动向场外驶去，车上装的是两个小时前发布的“TCL爱奇艺电视TV+”。

李彦宏和李东生同时出席发布会赚足眼球，无非是为了突出“TV+”的重要性。2013年9月3日，爱奇艺正式加入了“互联网电视”角逐。

有心人会发现，这一天比爱奇艺一早放出的消息迟到了半个月。爱奇艺CEO龚宇道破玄机：“李东生下了死命令，当天必须发售真机，所有测试不能有一点差错”。

龚宇表情严肃起来，“互联网公司可以不断试错，但做电视却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决定等，“做电视，TCL是行家，而我们是门外汉”。

看起来，爱奇艺并不没有像乐视和小米那样拳脚大开地向传统电视机宣战，而是更保守地与“行家”共同进退。

甘当“绿叶”

2013年，本已经老态龙钟的电视市场忽然躁动不安，乐视、小米、爱奇艺、阿里巴巴等互联网公司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向电视行业涌入。

风卷云涌的变化已经让传统电视厂商胆战心惊，很多人对龚宇说，“你们大可不必买他们的账”。

传统厂商的惊慌确有其事，但龚宇却从来不认为他们是病猫，“我十几年前踏足过电视行业，水很深，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乐视超级电视发布几天后，海信邀请多家互联网公司到他们的大会议室里开“批斗大会”，内容是无所顾忌地给他们提意见。

那一天，爱奇艺互联网电视事业部副总裁段有桥、乐视超级电视负责人张志伟、小米电视项目负责人王川都是这场批斗大会的“座上客”。

“我们是他们的威胁者，”段有桥明显感觉到“互联网来了”带给传统电视厂商的巨大的危机感。没多久，段有桥去给老东家创维做内部培训，讲互联网电视，原以为这种行业讲座会像往常一样鲜有人去听，结果当天会场爆满。

“那时候他们还来不及招架，想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但很快，传统电视开始抱团还击。

7月23日，阿里推出TV版操作系统，另一边TCL、长虹、海信却统一使用了中智盟的标准，这就意味着阿里几乎失去了三大制造商的合作机会。

小米电视发布5天后，老牌彩电巨头创维与阿里合作推出的1999元智能电视就公开和“小米”叫板，创维高管更讽刺小米电视是“石器时代”碰到“工业文明”。

“我们不会成为富士康。”这是来自传统厂商的声音。在公开报道中，长虹、海信都曾表示过拒绝为互联网电视贴牌，有消息称乐视就是在被传统彩电拒之门外才寻求富士康的合作。

有意思的是，厂商对准小米、乐视纷纷开火之时，爱奇艺却顺利推出了贴着TCL商标的网络电视。而在创维叫板小米的发布会上，龚宇、段有桥不仅受邀参加，创维还特意给龚宇安排了二十分钟的发言。

爱奇艺为什么能得到传统厂商网开一面？

其实就在创维的发布会后，他们选择了“跨界而不越界”的标题作为宣传稿：合作企业都必须有各自底线，也必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不能为了占据主动权而让跨界成了越界。明眼人都看得出，即便是合作创维也并不希望失去主导权。

“别人竞争，我们合作，而且我们甘愿做绿叶”，段有桥坐在工体看台贵宾厅里颇有意味的一笑，“你们回去看看我写的《有线直播这块肉》”。

尽管在文章中段有桥分析了不同模式的利弊，但他却这样解释爱奇艺的模式：“你的奶酪我不动”。这才是爱奇艺一直想要传达给传统厂商的信息，而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

目前，“TV+”4567元和2999元两款电视机销售的全部盈利都归TCL所有，而今后“TV+”的广告收入也将按一定比例给TCL提成。

如果按这样的分成方式，对传统厂商而言，跟爱奇艺合作至少不会让他们的利润降低，似乎还在保持这“终端为王”的主导地位。

而对于已经承诺播出内容全免费的爱奇艺而言，一切都要寄望于今后的广告收益。

“绿叶”的野心

“那到底是爱奇艺需要TCL，还是TCL需要爱奇艺？”有人这样问龚宇。

“这个问题早就不重要了，电视行业的革命是被动的，我们互相需要。”龚宇坦言，最初他们甚至没想过有媒体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们的团队以为外界会更关心谁的电视更平，谁的价格更低，“这一点，只有传统厂商能帮我们办到”。

爱奇艺的互联网电视团队内部并非没有讨论过是否要自己生产电视机，但段有桥却说，“这纯粹是无知者无畏”。传统电视行业出身的他举个例子就吓退了团队里不少蠢蠢欲动的人：一批珠海生产的电视机，出厂全部合格，拿到北京来却是一开机就爆了。后来找到原因，北京空气干燥会让电阻变大，开关里一个控制电压的小配件设计没考虑这一因素，导致整批电视机返修。

“电视机制造是精密学科，跟互联网公司完全不同，我们只要有个大致方向就已经做了，” 2013年初的一天，龚宇下了决心，跟所有人说“不碰硬件”。

双子座、AB型血的龚宇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心，他回忆自己筹谋互联网电视的过程，“从我加入爱奇艺那一刻起，但那个时候只是停留思想却没有太多行动”，龚宇却又有着工科生的理性，“不仅仅是因为没钱、没人、没时间，更重要的是我怕当先烈”。

一年前，龚宇基本上回避关于互联网电视的提问，“能换个话题吗？和互联网电视有关的邮件我一个月才看几封，这事，还不重要。”在他看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爱奇艺要做的事。

但其实，龚宇曾经尝试生产盒子结果并不乐观。这一次TV+成功发布，龚宇才坦诚相告，他常常会在跟段有桥畅想互联网电视的未来，“如果爱奇艺做电视的时机到了，一定得你来做。”

2012年，时机到了。

1月9日，段有桥正式加入爱奇艺，成立互联网电视事业部。龚宇邀请段有桥不完全是因为两人想法切合，相反他们有时会意见相左，但龚宇相信爱奇艺要做互联网电视就需要更专业判断。

“为什么我们思维的原点总是首先想整合、打败别人呢？”段有桥由始至终坚持一点，爱奇艺不应该做电视机，也不一定要自己有牌照，“你见哪个电视台自己生产电视机？”

段有桥指着工体贵宾厅窗外的足球场，“一百万台电视机，这个操场都放不下，要自己生产电视，我都不知道做出来放哪儿！”

2012年底，段有桥已经开始和三家电视厂商开始谈合作，“每家都有合作意愿，TCL是最后接触的一家，只不过他们的反应最快，”爱奇艺方面透露，很快爱奇艺和创维合作的机顶盒很快就会面市，他们也正在和小米合作一款电视。

“如果我们不革自己的命，跟不上渠道的变化，已经变化的竞争对手就会抢走用户。”龚宇解释现在爱奇艺正在做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率先抓住互联网电视终端即将开始爆发性增长，“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再难超过我们了”。

因为咳嗽，龚宇经常停下喝水，但他说到爱奇艺对于互联网电视的野心语速却流利了起来。

轻装上阵

比起龚宇的自信，一位行业专家的看法则更为客观，“商业模式的差异化最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其实很难判断，还要综合考虑内容、服务、产品等多种因素，”曾会明认为，产业链分工的模式对推动整个产业发展是有帮助的，“对于市场而言，这种合作模式比单纯的互联网公司来做要显得更成熟。爱奇艺避免了自己最不擅长和高成本的硬件领域，依附TCL的品牌和渠道，至少这一点看上去似乎是门好买卖”。

“似乎”一词颇为玄妙。在这场争夺电视屏幕的角逐中，目前还没有人能预估胜负。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爱奇艺是付出代价最小的那一个。

“这两天话说多了，嗓子疼死了。”自从TV+发布，龚宇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模式，“半个月前，我们哪想到什么模式，都是媒体喜欢听才总结出来的”。

“到八月底我们才确定，这事儿对了！”段有桥也不敢相信他们的做法成为了一种模式，“之前，我们都不敢跟媒体讲”。

段有桥坦言，“诚恳地说，我们选择合作当然也是因为在害怕风险”。

乐视“超级电视”面市时，李东生提议TV+也去掉“TCL”的LOGO改用“爱奇艺”，段有桥一口回绝了建议，“做电视机不在爱奇艺的能力范围之内”。

TCL的团队对电视屏幕，遥控器按键的所有建议，尽管段有桥一开始并不认同，但还是照单全收了。就连他已经安排好会场、请好媒体的发布会被临时取消，他都会说，“做电视你们更懂”。但在“TV+”电视主页是应该放电视界面还是互联网界面的问题上，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段有桥却丝毫不退让，“这是我们懂的事情”，“我们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当被问及爱奇艺在互联网电视事业部的投资时，龚宇看着身边的工作人员笑着问，“经济学有个术语叫什么？”

“边际成本递减，”坐在龚宇身边的公关人员回答到。

“对，我们现在做互联网电视是轻资产的方式，”虽然关于“轻资产”龚宇不愿多做解释，但可以肯定，爱奇艺的投入跟乐视和小米相比很少，“我们现在事业部30多个人，只管互联网业务，而云端的资源都是通的，你算一下，我们增加的投入不会很大。”

和乐视相比，龚宇对于硬件的销量表现得更为平静，“这是TCL负责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拿到数据”。

也许正如外界所说，更无法让龚宇容忍的不是失败，而是缺席。